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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年轮又飞转到了一年之中的清明。眨眼间,父亲已离我们远去八年了,八年来,每当此时,或许还不仅仅此时,我都会有一种锥心刺骨之痛。感觉忙忙碌碌一辈子,最懊悔的就是那时因工作太繁忙未能在父亲临终的病榻前尽到一份微薄的孝心,还未能让父亲在和我久别重逢后把想说给我听的心里话(可能还会包含)说完,也没能让一辈子辛苦又疾病缠身的父亲享受多些,亏欠父亲的太多太多,为自己留下了永生的遗憾。
父亲三岁多就丧了母,童年基本上就是在继母面前唯命是从。五岁时与邻居的堂哥追赶跳到火坑,左脚的小脚趾烧得都翻转来睡在了脚背上,从此,几十年也未曾改变过那种悲惨现状。清贫加悲苦的家境让他从小就养成了勤劳俭朴、沉默寡言的孤僻性格。但父亲从小热爱学习,上进自尊。常听母亲说:小学毕业时成绩优异,可就是没钱上初中,他就背着后母偷偷地挑了一担谷出去卖了才找了点钱上中学,初中毕业后,十五岁就参了军,去了离家乡很遥远的东北部队,他心很野,出去了就很多年都没回家。
当然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九五O年,父亲十七岁,才参军两年,就向组织申请随总司令抗美援朝,于是高歌一曲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英勇无畏上,歼灭美军喜洋洋。回国后,父亲因长期以来的勤奋好学,又进了沈阳高射炮校学习。
这都是父亲曾经戴过的军帽,弟弟把它作为父亲的遗物赠送给我作纪念,我一直珍藏着,时不时还拿出来戴一戴,对着镜子看,觉得也蛮威武的。
似曾记得,一九七一年三月,我九岁那年随父亲去湖北上了一年学,初次离开母亲,三更半夜还哭闹着要回湖南,父亲没办法,就用他的痛心来哄我开心,哄我睡觉。把他那个小时候烧翻转来的小脚趾给我看,我不懂事,看着好奇,就由哭变笑了,和父亲躺在一起摸着摸着他的小脚趾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去饭堂买了早餐,就叫我起床吃饭,帮我梳头洗脸,要我去上学。后来又慢慢教我自己洗脸、洗澡、洗头,带我去饭堂买饭,辅导我做作业,每周六还带我看等…
这一年跟父亲,我不仅享受到了父爱与母爱的双重温暖,三个月后,父亲出了二个月的差,我什么事都会自己做了,一个月给我几元钱,我就能独立生活了,还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找到父亲出差的地方去。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年的历练,对我的一生都影响很大呀!
一九八九年,我定居广州后,父亲也来过广州多次,可每次来,我们要带他去玩,他都不是很想去,一是自己身体不太好,曾经在上留下的膝关节、肩关节、整个背部脊椎的风湿病一直困扰着他走不了远路,二是也生怕花多了我们的钱,一辈子什么时候都是体谅儿女,关心他人,自己吃亏从不在乎。
二00九年六月小便带血后也不说,母亲都九月份才知道,十二月份来我这里,我带他去中山医检查就患了癌,我拚命掩饰不告诉他,望着他就笑嘻嘻,背着他就偷偷地流泪,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个月左右。每天我都买很多好吃的回家,做一桌子菜,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可当我叫他多吃些,帮他多挟些时,他却说: 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吃”我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了,眼泪一下就哗哗掉了下来,即刻躲去房间把门关上大哭了一场。父亲也就知道他的病情了,一定要我把病历给他看,听妈说,那天晚上通宵都未合眼,早晨起床后我去问侯他时,见他的新枕头上一大块,就安慰他说:没事,这点病中山医治得好!”他也回应得好。父亲一生出生入死,上枪淋弹雨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在病魔面前却是那样脆弱,那样苍白无力,这也许是人到了一定年龄、一定时期的一种特殊表现吧!
过了年,大年初二我们就带他们去香港玩,他说他就不去了,我说:爸:那怎么行,你们刚来,我就订好了票的呀!”先生也说全程陪同,最后他为了让孙女玩得开心些,还是坚持去了,去到香港后,他也没太多心情玩,加上那天偶尔还下场雨。一辈子也不爱照相,可在香港回归纪念碑前他却主动提出来说:这里一定要照!”可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军人对伟大祖国的一片忠心和一份热爱之情啊!
从香港回来后,我因工作忙上班了,先生说:我带您去烈士陵园玩!那个父亲还感兴趣,马上去了。可到了三月份,中山医我们说有床位了叫他赶紧去住院治疗时,他却死活不肯去,闹着一定要回家!我无可奈何,就劝他多看几次病,拿多些药回去吃,这个他还答应了。可一星期后,也就要我给他订票回家,他就是怕倒在手术台上回不去,说:人老了,要落叶归根等。
二O一O年九月八日,我终于向单位请到了几天假,回去看望病危的父亲。早上八点下了火车,一走进医院,父亲就望着我们笑得合不拢嘴,母亲说:听说你们订了火车票要回来,这几天一听到火车鸣叫就从床上起来打开窗户望一会儿。我坐在父亲身旁,母亲就带先生、弟妹们去吃早餐了,父亲就两眼凝望着我,深情地对我问寒问暖,后面又对我说了一些我认为他当时还不该说的话,我听不下去,要他别说那些傻话,他为了让我开心些,也就真不说了。那天上午还算精神,也兴奋,我还能喂他吃点我买回去的东西,他喜欢吃,吃了一会儿又说再吃点。虽然无情的癌令他周身都痛得麻木,可他为了不让子女们为他太伤心,都还强忍着疼痛和我们说话,中午弟弟送来的饭、汤,我也喂他吃了一些,我心里还稍微舒服了点,感觉情况还不是很糟糕。可一到晚上六点多钟,弟弟送来的晚饭,我再喂他吃,他就吃不下了,吃一点就反胃吐了,我又喂他吃我买回去的平日里他爱吃的东西,效果也一样。吃不了东西,疼出一身冷汗,我烧了点水,和妈一起给他洗了个澡,精神似乎好了点,可万万没想到,八点多钟问他想吃点什么时,他却就不能说话了。我悔恨交加,早知这样,上午他想对我说的那些话,不管傻还是精都该让他说完啊!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让他说话呢?一会儿从晚上九点五十分开始,病痛得就在床上翻来滚去,辗转反侧,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又坐起来不停地摸病床的铁栏杆,我叫医生给他打了几次止痛针都无济于事,真是撕裂了我的肺腑啊!十一点多钟时,我又看见了他小时候烧翻卷过来的小脚趾周围冒出了三颗比黄豆稍大点的汗珠,感觉很奇怪,额头与身上的汗珠都很小粒,我又象小时候和他睡在一起时一样不停地抚摸他那只伤残的小脚趾及其周围,几个小时过去了,摸着摸着,到凌晨四点十五分,父亲在承受完了恶魔病的折磨后却永远的睡着了…睡着后,嘴巴张开着,眼睛也未能完全闭上,我悲痛万分地和母亲一起用手将他老人家的嘴和眼合上,这如钢刃扎心的一幕幕,至今还历历在目,让我永远不能忘怀,可又怎敢想起啊?
在父亲灵前,我饱含热泪告慰父亲:女儿不孝,女儿刚回来,还没有为您送上一次饭,没有为您端上一天茶,也没能在您痛苦不堪的病榻前绕上几圈啊,我买回来的东西您还没吃完呢!怎么能那么快就永远地离开了女儿呢?您真让女儿留下了永生的懊悔与遗憾啊!
如今,多少次在梦中和父亲欢声笑语,父亲也算是解放了,但愿华丽的天堂再没有病痛折磨您;也还多少次在梦中抚摸着父亲那伤残的小脚趾,摸着摸着就梦醒了,可父亲却又离我远去了,远得让我看不见,摸不着,唤不醒了… 6UP扑克之星官网发布页:www.6updh.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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