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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夏至最怕黑夜中醒来的感觉。寂静的黑暗中，全世界唯有他一人，能听得到心跳呼吸的声音，能听得到前尘往事蠢蠢欲动席卷心灵的声音……长夜漫漫，睁眼到天明……
房间中隐隐有一种甜而温柔的香气，沉静中透露着神圣气息。夏至没有像以往醒来那样焦灼不安，大约是这种香气的作用吧。
坐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打量四周，是严谨家的客房。怎么就睡在这里了已经想不起来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望去，橘黄的路灯下是冷清的街道。夜深人静！
傻傻地看着窗外……
门被轻轻地推开，走廊上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地板上，站在门口的是身穿黄色居家服的严谨。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走到床边，愣在那儿。
“我在这里。”夏至低声说。
严谨猛然转身，手按着胸口，看来是被吓着了：“你站哪儿干嘛？”
“醒了，看看窗外的风景。”夏至声音飘忽地说。
“看风景！”真有闲情逸致啊，严谨的担忧转化为愤怒。估计是两人八字不合，严谨在夏至面前总是失控。
“睡不着了……”夏至依然隐身在黑暗中，语气带着点无奈，听上去怪可怜的。
失眠是很痛苦的。对于头沾枕头就睡着的人来讲，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失眠这回事。也有人说，睡不着嘛就别睡了，真累了总会睡得着的。第一天睡不着，第二天总睡着了吧，第二天睡不着，第三天总睡着了吧……事实并非如此，睡不着的人永远睡不着，再累再困，都睡不着。越是筋疲力尽，越是清醒难眠……即使睡着了，也可能是半梦半醒，难以缓解身体的疲累。严谨自己没有失眠的困扰，但是见得多了，前来咨询的人很多诉说失眠的痛苦。严谨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夏至无奈的语气撩拨着严谨心中那根温柔的弦。
严谨原是不放心他过来看看他睡得怎样，想不到他站在窗边……
“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估计你晚饭没吃过吧？”严谨轻声细语。
“嗯，好像不饿。”夏至似乎依然魂不守舍。
“之前你都胃痛了，来吧，反正睡不着。”严谨走过去，拖住夏至没伤到的手，一只凉凉的手，“特意给你煮了保温着的。”
夏至低头看着严谨拉着他手的手，慢慢地用力反握了。黑暗中严谨微微笑了，用另一只手轻拍夏至的手背：“放松一些，事情永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仿佛在用心感受手心里的温暖。夏至缓缓抬头，注视着严谨明亮的双眼，即便是黑暗中，依然能感觉到那双眼眸中的真诚与关切。“可以，抱一下吗？”夏至迟疑着问。
“当然。”严谨微笑着说。虽然黑暗中未必看得清表情，严谨仍然奉上灿烂真诚的笑容。
夏至动作迟缓地抱住严谨，可以闻到严谨淡淡的体香，松松地轻轻地拥抱着她，仿佛搂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感受到夏至的犹豫，严谨果断地伸出双手环抱着夏至：“放松一些……想象一下，你在使用橡皮擦清除写在你大脑中的痕迹……”停顿了几秒钟，“想象你正安静地、沉着地、坐下来，做着你最爱做的事……你最爱做的事是什么？”
“画画……”
“好吧，想象你现在正在画画……努力体验画画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感受呢？”
“和平，从容，轻松……放松的……”沉默了一小会，夏至缓缓说道。
“那么体会这种感觉，你现在是和平的、从容的、轻松的……做着你爱做的事。”
“嗯……”夏至低下头下巴搁在严谨的肩上，清新的发香一丝一缕地传入夏至的鼻中。
“现在完成了一幅你擅长的画儿……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擅长画什么？”
“山水画……”
“我看到了一幅烟雨蒙蒙的西湖山水……我不懂画，不过，我很喜欢……”
“是吗？”夏至的声音中依然带着不确定。
“是的，夏至，你很棒。”严谨很确定地回答，手轻轻地摩挲着夏至的背部。
夏至还是松松的抱着严谨，头靠在严谨的肩上，全身肌肉渐渐放松，肢体回暖。
“谢谢你，严谨。”夏至抬起头来，双目明净的看着严谨。
严谨浅浅一笑。
“要不要喝点粥，然后，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呢？”
夏至使劲想了想：“想不起来了……”
这个人那！
“走吧。”不管他的反应，严谨拖了他的手到餐厅：“我煮的皮蛋粥，可惜家里没有肉。”
“味道不错。”夏至边小口吃着边敷衍地称赞。
“你这样子是味道不错的样子吗？我倒觉得像是在逼你吃□□。”严谨戏谑地说。
“这个……抱歉。”夏至赶紧低头划拉碗中的粥。人家好心好意煮了粥，深更半夜的伺候着，再这么吃的不情不愿实在是对不起她。
“行了，慢慢吃吧。”严谨看不下去了。
“呵呵。”夏至抬头讪笑。
严谨捂着嘴呵欠连连。
夏至歉然：“你去睡吧，明天还工作呢。”
“你呢？”
夏至无奈的笑笑：“我睡不着总不能拖着你不睡。”
严谨双手托腮，想了想：“你看碟吗？”
“偶尔看看。”
“那，我们一起看？”
“你不去睡觉？”
“呵呵，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也睡过了。前些天买了《士兵突击》的碟，一直没看，不如一起看看吧？“
夏至无可无不可的表情，严谨拿出一盒子，封面上是一个看着傻傻的兵，笑得憨憨的。“好像听说过。”
严谨泡了两杯菊花茶，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碟片。
那是一群和夏至生活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人们，那是一个和夏至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的地儿。夏至不太看电视，许三多虽然木了点，倒是木的可爱，夏至居然看得有滋有味。
肩头浅浅沉重，严谨靠着夏至的肩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夏至坐着不敢乱动，唯恐惊醒了她，别过头来看严谨的睡颜。一直是严谨偷窥夏至睡觉，难得轮到夏至来欣赏严谨的。
严谨独具知性之美，气质出众，反而让人忽视了她的容颜。此刻细细审视，才体味到严谨有一张美丽优雅的脸。难得的是，这么素面朝天、毫无修饰的情况下，依然美丽动人。夏至曾经疑惑，那些浓妆艳抹的美女们卸下精致状容之后是不是会像聊斋故事《画皮》里的女鬼？还好眼前这个，淡妆浓抹总相宜。
半边的身子被压的发麻，心里却有些温暖平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脑里浮现的全是严谨平日里的一笑一颦。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严谨已经深入心中。
严谨恍惚中醒来，觉得脖子痛的厉害。坐直身体，活动颈部，夏至则拼命地敲打自己的左肩。那上面有一丝可疑的水渍，严谨微微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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