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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山,夕阳已退去了不少,只留下天际那一片暗红,整个城市像披上了一层薄纱。
梦幻的场景,可站着的人却是濒临火山爆发——
“草他妈的!真是倒霉透了!我真是脑子被门缝夹了才蠢到跑这家店里找CD!”
纪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朝陈冬霖看了眼,程映初也转过了头看她。
“看我干嘛?喂,纪恒,今天换成是你,估计早把那秃子揍上一顿了!”
纪恒出乎意料什么话也没说,只勾了勾唇,轻轻嗤笑。
要真是他,那男人压根不可能会跟出来找茬,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孬种。
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书包,分别朝两人递过去。
程映初默不作声接过他手中的背包。
尴尬的情绪一时半会还未褪去,只觉得今天在他面前算是彻底丢了人。
失落,难堪,所有情绪涌上心头,万分沮丧。
纪恒略低头,拿眼睛瞄她。
只见她一张巴掌小脸,神色郁郁,却被落日的余晖映衬出朦胧又梦幻的色泽。
一股难言的情绪窜入胸口,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程映初,别一副挨了枪子儿的模样,平时不挺牛逼的么。”
程映初终于抬起头,盈着水光的眸子睨他,
“……我就是玻璃心,哪有你牛逼。”浅浅的嗓音,犹带着别扭和孩子气。
纪恒一怔,继而低头笑,黑亮的眼睛直盯着她,淡淡说道,
“要不,我再杀回去揍那秃子一顿,替你们出口气?”
“……”
有那么一瞬间,程映初竟诡异地生出一种错觉,甚至自作多情的念头——
他这维护的姿态,是为了她吗?
下一秒,又被自己这突兀的想法冲击得羞愧不已。
陈冬霖使劲怕了拍书包,随便往肩上一摔,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
“你们跑音像店干什么?买片还是租片?小日子过得不错嘛,一放假就开始找乐子。”纪恒手插口袋,又开始调侃。
“谁找乐子了啊,不就是想买张陈奕迅的新专辑嘛,谁知道会碰上二逼!”
“陈奕迅?吆,看不出来,还挺有品味。”
“那是!我一向艺术情操比别人高。”陈冬霖脖子一扬,止不住的得意。
“会听不会唱,算什么艺术情操。”
“靠!就你会唱!有本事跟我PK!”
纪恒嗤笑一声,
“你可别勉强。”
陈冬霖禁不起人激,立即咋呼道,
“你别装腔作势!明天KTV,不见不散!”
纪恒吊儿郎当地笑,
“行啊。”
陈冬霖忽然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人,
“程映初,明天你跟我一块儿来。”
程映初还没回过神,只下意识拒绝,
“我明天要去市图书馆……”
眼看陈冬霖瞬间垮下的脸,不好意思解释道,
“……我,我又不会唱歌。”
纪恒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会唱就好好听。”
“……”
“去吧去吧,再多喊一些人!”陈冬霖一时来了劲,拉着程映初手臂使劲摇。
程映初小心看一眼纪恒,见他双手半插在口袋里,抿唇一眨不眨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回答。
几乎立即就放弃了坚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是KTV里飚歌,不过是一群人为嗨皮寻了个借口罢了。
程映初周末很少出来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心里甚至还有些雀跃,明明她什么歌都不会……
第二天上午,程映初呆在房里一直没出去,一鼓作气把几张试卷全做完了。
搁下笔,这才觉得腰酸背痛。等收拾好书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听见顾玉玲在外面喊她吃饭的声音。
“妈,下午我跟同学要出去一趟。”程映初喝了一口汤,低着头说道。
“去哪?”顾玉玲随口问道。
程映初犹豫几秒,声音不自觉低了些,
“去体育馆……”KTV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来。
“好啊,出去多运动运动,总比一直闷在家里好。”顾玉玲展眉笑道。
程映初脸上有些烫,捧起碗埋头喝汤。
快速吃完午饭,出了家门,仍有些心虚的感觉。
乘上公交,按照手机里陈冬霖发给她的地址,在人民路下车,然后一路摸索到了铜锣湾。
乘电梯到四楼,刚踏入外厅,就被那振聋发聩的音乐声震得耳膜难受。
皱着眉头朝里望了望, 沙发区聚了好几拨人,正打闹嬉笑着。
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不禁有些惶恐。
正在入口处兀自徘徊,前方突然有人大声喊她名字,定睛一看,居然是蒋振兴。
心头一松,快步走了过去。
等程映初走进大厅休闲区时,终于看到熟悉的那一伙人,正聚在在柜台处扫荡着饮料零食。
黄一鸣正往购物篮里拼命扔各种饮料罐,眼睛一瞄就看到了沙发边站着的程映初,顿时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
“哇靠!程映初,我没瞎吧,你居然会来KTV?”
“……”程映初被他说得羞愧不已。
大概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五音不全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正暗暗恼着,听见不远处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有人上来了。
心脏下意识缩紧,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走出来的人是陈冬霖,一看到这边站着的女生,立马喜笑颜开地一路小跑过来,
“程映初,怎么这么快?我还怕你不来呢。”
“我也刚到。”风风火火跑过来的陈冬霖一把拉住她,两人往沙发区靠过去。
班长史航正坐在那里玩着手机,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不是她们班的,但程映初对这张脸并不陌生,好几次趴在走廊栏杆看他们打篮球,这个男生也在其中。
黄一鸣拎着一大框的饮料笑嘻嘻地走过来,往沙发里窝,
“喂,老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陪我们,你好歹有点高三党的觉悟,虽说有你在,我吃得爽喝得爽,可你也别耽搁了人生大事,要不然,我以后哪有脸来找你混吃混喝啊!”
一伙人听见他这番不要脸的话,都哈哈大笑起着,那被称为老王的男生也跟着笑,
“只要这家KTV还在,随便什么时候来,都给你留着地儿,你尽兴地吃喝玩乐就是。”
“看看,大哥就是大哥!什么时候都会罩着咱们。不像纪恒,那逼太狠太奸诈,总是……”
“怎么狠怎么奸诈了?”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大伙一愣,都转过头去。
大厅拐角处,纪恒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丝丝笑意。
众人朝黄一鸣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只有程映初,在看到跟他并肩走过来的女生时,霎时没了呼吸。
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僵硬得一动不动。
低头挑零食的陈冬霖碰了碰她的肩膀,问她要吃什么。
程映初张了张嘴,思绪漂浮,毫无意识说了句随便。
等他走进,纪恒先朝她们看了一眼,
“来了?”声音很轻,羽毛般擦过耳边。
程映初看着那双眼睛,有些恍惚。
陈冬霖撇嘴,
“我还能临阵脱逃?”
纪恒低低笑一声,不再说话。
一行人朝预定好的包厢走去。
纪恒走在最前面,王璐微紧跟在他身后,临走前,眼光若有似无从程映初身上飘过去。
踏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一路过去,包厢里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出来,声嘶力竭。
程映初逐渐回过神。
慢慢地,心底涌出难抑的酸涩,还有无尽的后悔。
她今天,不应该来的。
包厢里,灯光陡然暗下来,只有七彩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
映照在人脸上,都是朦胧的迷幻光芒。
气氛也跟着暧昧起来。
其他人围着电脑叽叽喳喳开始选歌。
程映初自动窝在角落里,眼睛看着前面的屏幕,不知名的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歌。她思绪不在上面,盯了半天也没动静。
直到有人挡住视线。
缓缓朝上看,纪恒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灯光一闪一闪掠过他的面庞,明灭交错中,似漾着浅浅的笑意。
然后,便听见他开口,
“喜欢这首歌?”
程映初愣了楞,傻傻摇头。
几秒的停顿。
“怎么不去选歌?”纪恒又问,挑眉看着她。
“我早说了,我不会唱歌……”
“……”
纪恒怔住,蓦然就想到高一大合唱那次,她颤抖的嗓音,还有那可怜兮兮将哭未哭的小脸……
程映初不敢跟他对视,眼光始终飘来荡去。
即便这样,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易就能攫住她的心。
像被只猫抓挠着,心痒难耐。
瞥到他抬脚的姿势,她悄悄舒口气,却又很快涌出一丝失落。
陈冬霖跟黄一鸣抢着点歌,两人边打边闹。
她朝他们那边看了会,刚来得及收回目光,突然眼前一暗。
纪恒的声音又在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往那边坐坐。”
“……哪,哪边。”
“右边。”
她坐在靠门的角落,这一挪,像独立大队似的与其他人都隔绝开了。
纪恒一步跨过来,然后,径自在她左手边坐了下来。
还顺手递给她一瓶饮料。
程映初僵硬地伸出手,接了过来。
鼓鼓的心跳,旖旎的气氛。
她轻咳一声,没话找话,
“……你不去选歌吗?”
“还用得着选?”纪恒漫不经心地笑。
“……”
七彩灯光时不时打过来,心也跟着一漾一漾。
余光里都是纪恒靠在沙发背上的慵懒模样。
她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
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
程映初第一次听陈冬霖唱歌。
有些惊讶,还有些羡慕。
一首歌结束,史航先开了口,
“不错啊,第一次听女生能把孙燕姿的歌唱得这么准,厉害。”
蒋振兴拿眼睛斜觑她,
“……小瞧你了。”
陈冬霖昂头,瞟他一眼,
“你瞧不起我的时候多了去了。”
“靠,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纪恒,赶紧上,让她看看什么叫歌神!”
众人哄笑。
纪恒接过蒋振兴递过来的话筒,屏幕切换到了他的曲目,你微笑时好美。
程映初没听过这歌,音乐声想起,抑制不住心脏跟着怦怦直跳。
纪恒就坐在她很旁,张口出声的那一瞬间,低淳的声音似穿透重重迷雾直达心底,带着袅袅回音,顿时酥软了整个心房。
有人说,认真的男生最帅,程映初这一刻觉得,认真唱歌的男生才是最帅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魔力。
她小心翼翼扭过头看他,蓦地就被他脸上那抹温柔和深情震慑,那种彻底投入的认真,刻在脑海里,再也无法忘记。
一首歌结束,众人口服心服,歌神就是歌神,众人一下被秒杀得无踪迹。
陈冬霖也转过头来,撇撇嘴道,
“声音模仿得这么像,练很久了吧?”
纪恒懒洋洋举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
“这歌还要练?”
“……啧,嘚瑟个屁啊。”
沙发另一头,始终没说话的王璐微突然笑了出声,
“纪恒学歌总是比别人快,两三遍就熟练了。”
“哎吆,干嘛偏袒他一个人啊,当众屠狗啊?”
大伙齐齐暧昧地笑。
程映初低头喝饮料,默不作声。
直到一只话筒递到眼前,然后头顶有人说话,
“这妹妹新来的?你们也不知道让让人家,来,美女,给我们来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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