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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警视厅长独子的订婚典礼,名流汇集,城中着名的焦点人物无一不携厚礼家眷齐来到贺。
作为姊妹团长的兰情愿在阳台吹风,不想吸到酒气烟臭。透过落地玻璃门,远远望见盛装的和叶犹如穿花蝴蝶在场上招待贵宾,兰不禁惊诧这个女孩的成长,明明一年前还是不懂事的聒噪女孩,转眼三百六十五天,她蜕变为大方得体的成熟女子,跟平次妈妈的高贵拼得一拼。
真是失礼,兰记得她和新一结婚的时候,因为园子笑话她一下,她整晚羞得不敢抬头,新一独自一人应付整个晚宴。
她微笑,摸了摸腹部,新一一向是了不起的人中龙凤,世上难寻,偏偏这个人中龙凤……爱她。自从兰结婚以后,一直沉醉在幸福之中。
和叶好不容易从人群挤身出来,深深呼吸一口气,嚷道:「啊啊,还是外边的空气好,裏边的酒味呛死人了!难怪妳不奉陪…不过,我以为兰不怕酒臭,以前大叔那么嚐酒……啊,是不是跟不烟不酒的工藤相好后,不习惯呼吸污浊的空气?」
「才、才不是这样!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特殊。」
「甚么事特殊?」
兰一愣,红着脸噤声。和叶从她娇羞喜悦的表情看到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灵光一闪,整个人绷住。「妳、妳该不会是怀、怀孕了吧?」兰轻轻点头,眼色笑意盈盈,说:「本来想趁今天的机会告诉新一…可惜他来不了,唯有回家再说吧。」
「天啊!!为甚么妳不告诉我!我竟然还叫妳帮忙準备婚礼,妳是孕妇,不可以操劳的知不知道!」和叶叫得惊天动地,刚才的仪态丢到九霄云外,兰慌忙掩着她的嘴,说:「轻声一点!大家都要听到了!」确定和叶不再大吼大叫后,她才放开手掌,神色略带落寞,浅笑道:「因为,本来我…想让新一第一个知道。」
「兰……」和叶被她失望的楚楚可怜打动,伸手搭着她的肩,尽情数落新一。「那个推理狂真是混蛋,这么好的老婆辛辛苦苦为他十月怀胎,他竟然丢开不理一头栽进见鬼的案子裏,不可饶恕。」
兰笑道:「甚么嘛,他还不知情。」
夜风捎来春寒,和叶瑟缩一下,扶着兰回到室内。「总之我给妳安排客房休息,妳不要站在阳台外,孕妇的身体很重要,真是,妳自己好歹当心一点。」
兰笑着道谢,她想她是幸福的,如童话故事美满快乐的主人翁,有要好的朋友、叱咤风云的丈夫,现在还有…新降临的小生命。
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长下去,直到永远吧?
对吗?新一。
*
回到日本以后,小哀不能再肆无忌惮拉着新一的手闲逛游街。
在意大利的四天她过得很快活,没有需要避讳的人,虽然她担心有尾随的记者拍他们的大独家,但是这种甜滋滋地提心吊胆的感觉,她意外地不感讨厌。新一几次劝她不要杯弓蛇影,说到后来,乾脆逼迫她挽着他的臂,在蓝天白云下光芒璀灿的一笑,怕甚么?拍到的话就由得他们。
灰色的拱桥,红色的瓦砖,穿梭的人流,沉澱的历史与文明。晚上两人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小哀说他们在进行不伦之恋,笑得几许荒凉。新一边啄吻她的粉唇边回答她, 至少他们不是开天闢地的第一对。
无论多么快活,兰的阴影总是悄无声息笼罩在他们头上。新一不烟不酒,但当晚实在心烦,便小小呷杯威士忌宁神,水晶的高脚杯和细碎的冰块,浅棕色的琼浆和珰珰有声的脆响。小哀大被蒙头,气氛一度僵持。她想过是自己不对,明明把心一横豁出去跟他一起,何必说话带刺中伤他的心?但是知道归知道,难受归难受,他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一半还是由他做成。
她忍不住要他嚐嚐不顺心的滋味。
然后转念一想,换了是兰,大慨不忍心要他愁眉苦脸。
新一仰头乾尽杯底,坐到床边轻柔地撩拨小哀凌乱的鬓,感觉藏在被窝下的她微微一抖,依然倔强地不肯求和。但新一不在意,他认定世上唯有她能够随意发他的脾气、给他气受。不是一味的纵容和让步,事实上是他了解她的焦躁。这个被他忽视了太久的女人,让他看进眼内抱进怀裏,仍然不安心地觉得她随时摇身变作一抹细烟,丝丝条条在他的心瓣绕过一圈便随风离去,不由得他捉紧。
可是他爱她啊。爱得疯癫爱得不合道理,爱得推翻过往二十多年的座右铭,只要和她一起,整个世界也可以迸诸门外的幼稚想法,确确实实存在于他以冷静见称的思维裏。
一旦爱上,一点小沙砾都让人痛不欲生。他想到回去后光明正大陪伴她、拥有她的人是赤井而不是他,酸涩的感觉从腹腔一涌而上,推心置腹,她想起兰也是同样地不舒服。
所以刚才她的口没遮拦,他只是黯然,并无生气。
他俯身吻她的耳朵,小哀叫他别弄,他改以沉声细语。
——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她…说清楚。
小哀惊讶过后是生气,气得把他推开。是的她爱他,所以抱着身败名裂的準备堕进他的温柔裏。既然她有万劫不复的预备,他就不要…坏心眼地拨起她的希望,捉狭的希望。『笨蛋!你认为她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你们结婚才多久?媒体会怎么想?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大侦探工藤新一。』
『我不知道妳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冷冷的反唇相稽,要是他在乎媒体、在乎身份,现在就不会身处意大利。
他这么不惜一切,换取的不希望是一厢情愿。他期望小哀有着同样的觉悟,即使犯错,即使受伤,也要在对方的怀抱血肉淋漓。
经过意大利一役,新一益发确定他爱小哀,那爱不是少年时代梦想迎娶兰的青涩,而是烈火焚身的一发不可收拾,模糊了理智的,她的一切他都想要。跟兰结婚是为了幸福的将来,跟小哀在一起……不幸福也不要紧。
『够了。』小哀轻轻一叹,满腔怒火在他倔强的目光下化为子虚。她伸手拂了拂他的黑髮,这个男人真不是一般的不懂事,自小被迁就惯了,事事在掌握之中,一旦事情不在掌控之内便一刻不能忍受。他太习惯无所不能。但是世上有很多可怕的事,靠推理是无法解决的。『不要痴人说梦话,睡吧。』翻身欲睡,新一握住她的腕,强逼她正视他……那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眼瞳中,收藏着最美丽的她的暗影。
『妳只答一句,妳要不要跟我一起?』他似是半癫狂了,抓住她的力道越来越大,眼神益发凌厉,迸出野兽般锐利的碎光。『妳要,我就给。』
新一不是小哀想象的不懂世故,当初自己夸下海口,誓言给兰一辈子的幸福。英理的愤怒、小五郎的咆哮、兰的泪水、父母和阿笠博士的失望、平次与和叶的侧目,在他的眼前一闪掠过,那些幻想中鄙视的表情剖伤了他的心,可他顾不上那么多!因为光是握着她的手腕,光是跟她四目相对,她冷艳的孤高、眸光内压抑的动情,都让他理智的心,一层层崩解投降。
如果是为了小哀的话,众叛亲离的冰冷痛苦,他可以忍受。
他知道她始终依恋阳光,不明不白发展一辈子地下情,她随时厌倦离场。
小哀终究没有给予答案,只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细细的吻,吻他的眉心吻他的嘴,吻他象徵智计无双的宽额头,吻到他累了睏了在她薄弱的胸膛入睡——这个抓住她的心的天真的男人,醒来两人很有默契,再没有提及离婚的事。
下机后她率先离开机场,迅速登上计程车消失在他的视线範围,甚至不先道别一声。真是称职的情妇,落跑的速度一点不含糊。新一收好证件,不带感触地想。
下午三时四十分,兰应该在家做家务或跟园子下午茶。他皱皱眉头,不想太早回家。
踏出机场,天空一片澄蓝,他正盘算着如何消磨时间,英理给他摇了电话,匆匆解释是案件上有事想请他帮忙,他要是有空就过来一遍。待上了计程车,新一打锣般的剧烈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手心渗出薄汗。他还以为……英理察觉他出轨的事,特意叫他去兴师问罪。
真是奇怪,跟兰以外的女人结上关係后,竟然使他面对英理的时候,打从心底感觉惴惴不安。
其实英理忙得无暇招待新一,随便叫他坐着等一下便继续她的电话,左肩挟着话筒,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右手还空出来招秘书小姐过来把桌上的资料拿给新一过目。
新一接过后微微摇头一笑,明明母亲是法律界的女王,气魄和智慧都是第一流的,为甚么生下来的女儿像个草包,只遗传了她出众的外貌?
他沉吟,兰除了家务拿手,其余是一窍不通的,遇上意外便泪眼朦胧大声哭叫新一。
为甚么以前她的可爱之处,朝夕间变成他不可接纳的缺点?
「很少见呢,走神?」英理放下电话对他微笑,虽说是笑,那笑容裏头藏着的却是望透人心的锋锐。新一不尴不尬牵动嘴梢,说:「没甚么,只是有点疲累,我刚刚下机。」他想自己一副风尘僕僕的模样,先招出来比较不惹人怀疑。
「出差吧?兰跟我抱怨过了。」英理貌似没有疑心,要秘书小姐给新一泡杯红茶提神。「不好意思,叫你来不为别的,刚才接了一件棘手的离婚诉讼案,女事主怀疑丈夫心生不忿,潜伏附近企图对她不利,打算聘请侦探调查清楚……我想最可靠的侦探莫过于你,也许有点对不起兰,不过你有时间吗?」
「没关係,我接。」犯罪感驱使新一无条件帮助英理,突然瞟见英理办公桌上的离婚申请书,心头一动。「就是这样,我会替你约好时间跟事主见面,你赶快回家吧,兰那孩子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新一答应着,绕过她的办公桌,趁她不觉意悄悄把申请书偷走。英理抬头,奇道:「怎么不走?我这裏没别的事了。」
「哦,没有、没有,我这就走了。」新一搔搔头,悄悄把申请书收到背后,快步退到门口。
*
他不了解为甚么自己如此慌张失措,也许因为做了亏心事,到处杯弓蛇影,彷彿每个人指指点点看着他闹笑话。
晚上六时三十六分,华灯初上,他摇电话回家,兰劈头一句为甚么回来了不告诉我?新一笑得勉强,随便牵扯一个理由敷衍她,她也信了,嗓子放得很轻柔:「新一你赶快回来,我做了一桌好菜,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甚么?」疑惑,今天不是生日也不是周年纪念。
兰在电话的另一端笑得相当快乐,咯咯咯咯犹如五月暖煦的粉红色春风,他甚至想象到她抿嘴嫣然的姿态,过往他怜爱的姿态。然而此刻她这么笑着,只有让新一不寒而慄。「吶,你乖乖的快点回来,我再告诉你,你一定很高兴。」
出轨后第一次回家的心情份外紧张,仔细检查过身上没有遗留茶色头髮、衣服没有沾到香气、白衬衫也没有蔻丹印后,他坠入公车的软皮椅上,抬眼望窗外,流水般的风景急速掠过,钉进眼帘的仅仅是五光十色的灯影,虚幻得很。
公车前座一双少年男女在拌嘴, 看也知道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一种, 嘴上各不相让, 凝望对方的目光捉狭而温柔, 恰如婚前的他和兰.
新一不耐烦地别开头, 结婚第二天, 兰伏在他的膝盖上软软问他, 新一你从甚么时候开始爱我?
甚么时候?新一惘然愣住,垂头迎上兰期盼的闪烁眼神, 随意笑了笑说当然是在妳爱上我以前。兰撒着心花怒放的小娇, 说你撒谎你撒谎,新一奸诈,明明是我先爱上你的。
她的痴话不巧刺中新一心事,他是甚么时候开始爱上她?
说不定从来没有爱过,仅仅因为她亮丽的外貌、贤淑的个性、柔弱的眼泪激发起他的保护慾,但爱情不是建筑在男子气慨之上的。她牵着江户川柯南的手大谈我爱新一,于是他被措手不及的表白打动了;她流着难过的眼泪羡慕可以随时跟平次相见的和叶,那悲伤的模样膨胀了他的存在价值……兰是他由小至大的理想新娘,他的新娘哭着坦言需要他,所以他变得不能辜负她了。
在这以前,是一片混沌。
爱一个人心无旁贷。
结婚前跟兰约会,她抱怨他们之间相隔一个福尔摩斯,他滔滔不绝的说,她耐着性子去听,她发噜囌说我闷了,他打哈哈说抱歉抱歉,转话题不够两句,重点又返到推理悬案上,偶尔聊聊少年侦探团的趣闻,例如元太的粗线条光彦的机灵醒目步美的心地善良……和灰原的孤癖冷傲,谈来谈去就是欠缺热恋中该有的浓情蜜意,他的焦点不在她的身上。
可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兴奋,那一点小突兀,不注意便可以忽略。
新一对兰内疚,他竟然欺骗她这么久。抑或是,应该归究意大利的气氛太好天空太蓝叹息桥的故事太传奇,他紧紧握着小哀的手一整天不说话也不气闷,福尔摩斯暂时见鬼去吧,她站在桥栏边轻挽头髮的妩媚手势,让他心猿意马整个早上,脑海满满的尽是她眼梢微扬的风姿。
他的小哀。
新一不禁恼恨自己的懦弱,他这样算甚么?在意大利的旅馆信誓旦旦要跟兰说清楚,当时下这么大的决心,只要和她一起便置伦常道德于不理的心情如此强烈,为甚么转头又偷偷检查衣物有没有遗留她的痕迹?
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不…不是这样的,喜欢小哀的感情、想和她一起的打算,绝对不是假的,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他只是需要…多一点的时间。
当兰一脸开心在玄关扑进他的怀裏,他如厮的想,浮上胸膛的感觉叫狼狈。
「欢迎回家,新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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