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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觉知眼前形势不好,因此抓起两人向罗玄抛去,身躯一矮已向后面掠去。
“张觉,你已被包围,快投降吧!”刘整见他要跑,大声叫道:“谁能活捉张觉,必重重有赏!”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大方禅师和天门派、千里帮的几个帮主一直盯着万天成,罗玄则跟小凤一直与张觉周旋。
“万大侠,刚才张觉说的可属实?”天门派的掌门厉声问道,“你可是淮扬奇侠,怎可做这不仁不义之事?”
大方禅师默默不语,不知该站在那边。万天成没想到张觉竟然把他出卖了,现在在这种局面下他真是百口莫辩。
刘整走了过来,眼神尖锐的看过万天成道:“万大侠,史谋遁购敌叛国之事,你是否知情?”
“我当然不知情,”万天成当即否认,“我跟他虽是同门,但他的事我一向是不插手的。”
“哦,是吗。”刘整讳莫如深的笑了笑,“那三日前,你是如何联同滇南的蒙古人,烧毁了芙蓉帮的罂粟田?”他走上前,与万天成仅两步之距,“那帮人已经抓到了,也供认出是你指使的。万大侠,你要如何自圆其说?”
万天成握紧了左拳,眼瞳深处有着黑芒闪过。他没想到张觉这么狠,竟然设计陷害自己。“我没什么好说的,”他阴森森的目光,看向了一侧的张觉。“这个卑鄙小人,我万天成今日绝对饶不了他。”
“慢着!”大方禅师挡在了他前面,“万大侠,我看你的事比较重要吧,”他望了那几个掌门一眼,他们也都心领神会的围住了万天成。“我说怎么短短的时间内,整个武林就被搅得一团乱,原来是你们几个出了问题。”
万天成怒目扫了他们几个一眼,“闪开,我今日不杀了张觉难解我心头的怒火。”
刘整看着这边剑拨弩张的样子,神色莫测的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学会了先天罡经。”罗玄与张觉对了一掌后,气血翻腾,心也是有些下沉。“难怪林萧和万天成一直在你身边,听你指使都没有对你动手。”
张觉怪笑了一声,“你看到的不止是如此。”他眼中杀意狂涌,一掌就轰开了扑上来的人,再一掌挥来,竟将刘整的副将直接震飞而去,鲜血狂喷。
“就算你也学了先天罡经,也没什么作用。”小凤手中七巧梭轰然发出一声锐响,冲天向着张觉而去,而她也是毫无顾忌的再次冲了上去,七巧梭带起的银色光芒掠过后,化作了血雨飞洒,她全然不管这些人的死活,纵横冲杀着。
张觉脚步诡异的躲过七巧梭的攻势,双手齐推打出了好几掌,同时身形一旋已经绕到小凤身后,罗玄发觉不妙飞身拉开小凤,却也办法避开那几掌,手中雁伏刀快速挥出了第四式,人刀合一,这攻势足以震人魂魄。
张觉周围三丈之内,已在罗玄的攻势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都闪避不了。他双臂一展,凌空倒翻下雄浑的内气在掌心凝聚,然而此刻他周身传来剧痛,已中了罗玄三刀,鲜血顿时喷涌,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眼角抽搐,一掌已拍在了罗玄胸前的华盖穴。
“罗玄,”小凤被他护在身后,双目陡然睁大。
掌身相交,两人全身都扩散出强大的内力波动,张觉左手再凝聚内力一掌拍出,却被罗玄双指并屈使出的一阳指截断。
“嘭!”
指掌相触,内力波动如同水波一般蔓延而开,将地面上的碎石尽数掀飞而去。小凤身形掠出,一道银色的寒光直取张觉咽喉,七巧梭身随着变招,化作了无数利刃般的光影直向着张觉头顶洒了下来。
张觉脚步一溜,后退了三尺,贴在了身后的一颗树干之上。他右手向前一探,便取过了插在地面上的长剑。而后一招“拨云见日,”剑化多多银花,一一封了小凤的进路。
“聂小凤,今日是我失策。”张觉笑声尖锐,“不过,你跟罗玄也收拾不了你们的烂摊子了。”他话音刚落,一股强悍无比的劲风,便是席卷而来,整块地方,都是被生生的掀起一层碎石。
小凤来不及多想,只能举掌与他相对。“我来,”罗玄脚步一踏,侧身飞过间一直望着小凤,他嘴角隐隐有着血迹想是刚才为救她硬生生挨了几掌,而后又被张觉一掌拍中了华盖穴。
一刀挥去的同时,他身形快若闪电已封住张觉身后三大死穴,手指再次微曲,其间内力翻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他气海、命门、鹤口三大死穴。
张觉当即口喷鲜血,小凤看准时机运起体内真气,加强了掌力。轰然一声暴响,真气激荡,气流回旋!
张觉连连后退,罗玄和小凤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同时施展攻势,如无意料,这个回合就能生擒住他。张觉眼中寒光一闪,双手举过当胸,飞快结印,雄浑的内力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其掌心凝聚。
罗玄瞳孔微微收缩,刚才他连续打出好几掌,内力竟然一点都没有消耗的趋势,看来他不仅内力浑厚在他之上,连恢复的时间也如此之快。
“小凤,封住他左侧通道,”罗玄在半空中与小凤相望,“找到他的破绽。”他话说完,身形便掠到张觉头顶,一掌已横空向着他当头砸下。
张觉竟然两手分开,一手拍向罗玄,一手掌化拳轰然向着小凤而去。强横的内力,再次爆发而出,他这拳虽然攻势很猛,但速度却慢了下来。小凤看中破绽,迎风挥出七巧梭,直逼他咽喉。他进不能,退也不能,罗玄同时还在半空中劈下一刀,坎进了他的身子。
张觉环身飞旋,两掌拍向罗玄和小凤,两人躲闪不及皆倒退而去,而张觉趁机便已掠到三丈之外,刘整当即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其余人听令,给山下的人发信号弹,务必给我守住各出口。”
“没事吧,”罗玄稳住身形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看了看小凤。“你刚才中了他一掌,”小凤眼里担忧不止,“快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罗玄眼光却瞄向了另一侧,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万天成和大方禅师他们竟然斗在了一起。
“他?”小凤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
罗玄沉默片刻后,突然扳过小凤的身子,双手握着她双肩道:“时间太短,我长话短说。”他说的很快,“这背后的棋一直都是张觉在下,他要的不仅是你死,而且是要你向你娘一样死在武林群雄的手上,他要逼你重新接管魔教,逼你挑起与武林正道的纷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凤一下子接受不了。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罗玄双手向下,紧紧的握过她的手,触手温暖。“你放心,这一切我来想办法。”
他的身影坚实的站立在她眼前,他们之间的呼吸清晰可闻。“罗玄…”小凤低眸,片刻后抬起头来向着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万天成虽武功盖世,但寡不敌众,终还是在中了两掌后败下阵来。大方禅师四下一看,发觉罗玄跟小凤站在一侧他大声叫了句:“还有聂小凤,她残杀成性,今日也一同解决了。”
罗玄缓缓放开她的手,与她擦身而过间,嘴角漾开了一个浅笑,是在告诉她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会陪伴在她身侧,一直不离不弃。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易管江湖上的事,”罗玄声势铿锵,贯彻四周。“但我与聂小凤是结发夫妻,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罗玄,你到现在还在为她说话。”天门派掌门人很是为他不值,“她根本就是个女魔头,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罗玄拱手,向着四周的群雄道:“当日史谋遁一事,各位应该都知道,如若按各位所说小凤不会如此轻易就给了他一个了断,就连南海剑派她也必不会放过,但她却刚好相反。”
千里帮帮主听后,问道:“罗大侠想说些什么?”
“各位觉得小凤滥杀无辜,只是因为北斗派在滇南被灭一事,”罗玄看着千里帮帮主,“还有她重新接管魔教教主之位,如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那能否给我三日的时间,让我理出这前因后果,再行定论。”
大方禅师首先反对,“不可能。”
千里帮帮主略一思量,“武林中发生这么多事,的确有必要查明一切再行定论。”他看了大方禅师一眼,“大师,我们不能放过同时也不能错杀,张觉的事不就是我们没有仔细查清一切才导致的吗?”
大方禅师沉吟片刻,“好,我们就给你三日的时间。”他目光扫过罗玄身后的小凤,刻意加重了语调:“若是你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次你绝对不能像当年那般带走聂小凤。”
夜晚。
风吹过,吹起罗玄衣玦飘飘,他面无表情的站立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很快,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是你——”林萧慢慢走上前,口吻很淡。“她在哪里?”
“你是说景芜还是阎贵妃?”罗玄目光锋利如刃,闪电般刺进林萧眼里。
林萧沉静的望着他,忽而断断续续的笑出了声:“我明知…你引我来此是计…但还是来了…”
罗玄看着林萧的样子,莫名一阵心悸。“林萧,事已至此不要一错再错。”他目光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还是他当日放过的林萧,“我当日放过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必能在江湖上闯出自己的路,但却不是你今天所走的路。”
林萧怅然一笑,眼前的人是他今生最敬佩之人,他曾以之为榜样鞭策自己,却终究与他期待的想走的越来越远。他吸了口气,道:“你早就知道了?”
“猜到一点,”罗玄默然片刻,凝眸道:“你要对付小凤,根本没有必要与蒙古联合。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跟景芜有关。你与景芜的事是谁泄露给塔吉知道的,我并不知晓。但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跟你说景芜没有死。不过…”他停住了。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林萧接过他的话,顿了顿像是陷入了回忆。“后来,我见到了她。她的容貌,一言一行…都跟景芜一般无二,而塔吉的条件就是要我协助他取得西南各三十五个城镇。”
罗玄看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你当真要看着小凤死吗?”他不是质问林萧,而是像朋友般的询问。
良久,林萧才道:“我费尽心机,利用张觉、史谋遁、塔吉,目的就是为了逼小凤重新燃起复仇的想法,挑起与正道武林的纷争,然后走跟聂媚娘同样的道路。”他笑,眉间眼眸却是痛楚,“可她却时刻没有忘记你的话,没有忘记你们的信念。即使面对史谋遁,这个亲手杀了她娘,间接伤你的人,她都能让自己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即使最后她被张觉和我一逼再逼,重新接管魔教,却还是没有放弃心中的准则…”
他仰望着明月,心中一片明彻,一字一句缓缓道:“罗玄,你爱上的人的确不简单。”
罗玄怔怔望着他,心中酸涩黯然遍布。“我也曾对她决绝到让她彻底死心,亲手在我面前自行了断。”
“什么…”林萧惊异。
“你信前世今生吗?”
“莫非你信?”林萧不置可否的笑道。
罗玄脑中再次闪过小凤当日在他面前自尽的一幕,那眉间的鲜血让他心间剧烈颤动着。他开口,语气里是凄凉是歉疚是悲怆:“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而梦的起点便是她在哀牢山自尽。她是我在大雄宝殿救下的魔教余孽,被我带回哀牢山抚养长大,却对我生了情愫…”
“她一步步紧逼,我一次次决绝。我从未觉得我对她有半分爱恋,就算是有也只是一开始的心动,但她太过于偏执,到最后她还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喜欢过她。”罗玄沉声一字一言道,“而后就是这样的一个梦,我要感谢这个梦让我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也让我能还她早就该属于她的一切。”
林萧愕然望着他,罗玄的眼神正好看向他,“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林萧,别再错下去了。”
他们对视许久,林萧侧过身去面色肃然道:“既然我肯来,就是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他离去前再次开口:“阎贵妃真的是她吗?”
罗玄微微蹙眉,“或许是吧,不过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
三日后,林萧果然如他所说亲自到了上官堡交代清楚了一切,刘整也把他抓捕归案。武林群雄不再为难罗玄和小凤,而张觉受了重伤还能逃脱,众人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罗玄与刘整交代完事情后,听身侧的人说小凤去了后山,他心有挂牵便跟刘整说了声起身离去。到了后山,见小凤立在那块石壁处,蹙眉若有所思。
“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罗玄笑意真真的迎了上去,“大师也传来消息称天相在罂花的照料下,大有好转。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哀牢山如何?”
小凤却僵在哪里,不言语。
“怎么了?”罗玄侧身望着她,“或者你想先回去看天相也可以。”
小凤看着石壁上罗玄亲手刻下的一行字,心中五味莫辩。转头看着罗玄道:“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么从天相出事的那天我就在你眼里看到,你在惧怕,你怕我真的会如林萧所计策的一般。”
罗玄深蹙眉头,小凤还在继续说着:“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梦里的我最后重掌魔教,嗜杀成性,再次成为武林众人中欲要除之后快的魔头。”
她的声音全都侵进他的皮肉,再到骨骼最后是心尖。罗玄瞧着她,一时哑口无言。“我不想否认你对我的爱,”小凤依然柔和的看着他,只是话语一出口就有啜泣的意味。“但我需要的是全部的爱,我不想在这其中掺杂了你的愧疚你的歉意。”
罗玄的眸底有着闪躲,“你想太多了。”他侧首,敛去了脸上一切情绪。“我虽有把握,但终究不是绝对的,所以我才怕没办法护你周全。”
他的闪躲,却是小凤的痛。她抿唇,喉间涌上浓稠的凄然。“你应该还要跟刘整处理些事情,我先回趟哀牢山,你处理好之后再来找我好了。”
“小凤…”罗玄拉住了她回过身的手,触手却是冰凉。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小凤并没有抽回手,“我说过,我信你。”
戌时三刻,刘整整理好一切物品打算离去。临行前,他还是不死心去见了罗玄。“罗大侠,现如今内外形势堪忧,你若不喜朝政也没有关系,可以就在江湖中,只要…”
罗玄却坚决的抬起了右手,阻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再说,我早就在武林群雄面前说过,退隐江湖,更别说其他的了。”
刘整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根本是无用的。而后退了一步,拱手向着罗玄行了一礼道:“那就此别过。”
“一路好走!”罗玄颔首示意。
刘整离去之后,罗玄一直负手看着窗外的景色,如今暮春已过,窗外姹紫嫣红,美景遍布。他却无心欣赏,满目都是小凤声声质问他的画面。
“师父,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字字情深的话,染着眉间鲜艳的血,他陷入了梦魇之中。“师父,我喜欢的人一直…”
“都是你——”
“是你——”
罗玄头疼欲裂,周身像是陷入了冰冷的深渊,触目可及都是一片黑暗一片冰冷。黑暗中却是小凤一声声对他的叫喊,有着期待的语调,有着温情的话音,有着怒目的大吼,有着愤恨的音韵…他的眼底是一片沉痛,喉咙嘶哑着几乎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他始终走不出内心的禁锢,又如何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而回忆里的痛楚,长久以来一直伴随着他,只是他以为他已经忘了,却深埋在他心底,从来就不曾消失。
两日后,他也打算离去。在前厅与各位帮主告别之时,却受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打开只匆匆一扫,他心便沉了下去。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罗玄,你毁了我的一切,也轮到我毁掉你的一切。
…………
小凤被张觉手中长剑的剑锋抵着脖子上的动脉,周身十大穴道都被点了穴,压根就没有任何办法。她没想到张觉竟然这么厉害,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都可以抓住她。
“你不必等了,”小凤昂着头,眼里不畏生死。“从上官堡赶到哀牢山,轻功就算再快也得一日,既然败在你手里,要杀就痛快点。”
张觉脸上肌肉抖动着,异样的狰狞。“没事,慢慢等。我要让罗玄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毁了他的一切。”
夜幕已经降临,张觉虽收了长剑却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凤。忽然,门外传过一阵劲风,他笑:终于来了。
他手中的长剑出鞘,反手便抵在了小凤脖颈处,刚做完还未抬头就听见罗玄熟悉的声音传到:“放了她——”
“笑话,”张觉狞笑着,“你觉得我有可能放了她吗?”他手中力道加重,小凤脖颈立见血迹。“等等,”罗玄额上汗珠直直往下低,声音里也带了祈求的意味。“我求你,”他加大了音调,“算我求你了——”
门外再次传来劲风声,是随后而来的天门派和千里帮的两位帮主。
小凤一直看着他,眼眸里晶莹透彻,嘴边也含着笑意。“罗玄,别求他。”她再一笑,笑的阳光明媚,可在罗玄看来却心如刀割,他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不要——”可他却眼睁睁看着她口中溢出鲜血,只能悲痛的喊出一声不要而外,再也做不出什么。
“罗玄,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她嘴角一直都蕴着这世间最美的笑意,眼眸深处倒影的是她今生最爱之人。
世间的一切仿佛在那一刻被定格,罗玄目之所及都是她口中溢出的鲜血,他所能听到的也只是那句“罗玄,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同样的血,两世情,错生死。夜色中,无数繁星闪烁着星光。有风过,吹起一阵又一阵的蒲公英,随风漂流,纯洁的颜色上丝丝点点都折射出鲜红的血迹,在这个夜晚下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问大地苍生爱恨字字肠断,血花落,天人永隔。蹙暮天涯,对望无影,断肠碎心独留凄凉。在罗玄的眼底,红丝缠连,双眸里再无半点光芒,有的只剩下了沉痛。
“师父,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罗玄,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
纵然他早就见过她在他面前亲手了断,然而再次见到这一幕,再次听到她说这一句话,胸口仍是锥刺般的疼痛。明明他们近在咫尺,明明时间只是很短,但现在,他却好似隔着长远的距离,看着她,悲痛如摧,悔恨销骨,无能为力。
那日的哀牢山,燃起了一大片如血色的夕阳,可谓残阳如血。地面上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夕阳之中,她再一次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他仍然无法放下世俗,他给不了她答案。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亲手在他面前了断。那眉间渗下来的血,在夕阳的照射下是如此的绯红,以至于他永久都无法忘掉这一幕!
一瞬间,有多长。
张觉没有想到她被封住了周身十大穴道,还能强行控制体内的真气,自断经脉。趁着他吃惊的瞬间,天门派和千里帮两位掌门使出了十层内力两掌都拍在了他身上,他当即就飞身倒退而去。
小凤失去了支撑,身体一点点的往下倒。那一双眼眸,深深的看着罗玄,眼中没有不舍没有眷念,她想他这一生为她做了太多的时,就连这条命也是他救的,那么在最后一刻为他做一件事,她也是甘之如饴,也是幸福的。
罗玄,我没有后悔爱过你,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一直留存在心底,可是爱你实在太累太累。纵使你我身份不再是正道领袖和魔教余孽,不再是师徒,你我之间的路都会走的异常艰难…
所以,若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我只愿这一生,与你有过倾心相待的日子,这样就够了!
罗玄口中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小凤…”
摇曳着群星的夜空,是他深沉的悲痛。夜风没有停歇,他的耳边依然是风呼啸的声音,声声凄厉,她的身躯已经开始渐渐冰凉,双眸早已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续赶来的人都赶到哀牢山时,看到的只是身姿僵硬的罗玄一直怀抱着早已闭目的聂小凤,他眼里没有泪,眼上也无泪痕。
众人面面相觑,一直默默等了许久还未见他说话刚想找个人问几句,罗玄便开了口:“哀牢山从此刻起,封山——”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空乏无力,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世间再无罗玄和聂小凤两人的存在…”
说完,他便抱起小凤站了起来。她的身体纤弱,并没有多大的重量,但罗玄每走一步都犹如迈了千斤重。面上毫无表情,就像没有任何波澜的镜面,一丝情绪都没有在他脸上浮动,眼眸深处也看不出半分情绪。
凉风四起,他抱着小凤一步步走出,聚集起的人都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他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着,没有去看四周的人,眼前只有那一条路。
开门步入庭院,罗玄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然后出门打水,细心的替她擦拭着身上每一个角落,然后取过她的衣服替她换上了她最爱的杏黄色衣衫,然后便半跪于榻前,人如化石伫立不动。
许久后,他才缓缓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四周的一切,他大脑一片眩晕,她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的查看着她房内的一切摆置。
罗玄怔怔看着身前躺着的小凤,眼中苦苦忍着的悲痛顷刻瓦解,从骨至心都是深浓的哀伤,他眼角终于流下了一滴泪,喉咙却像被阻噎了一般,呼吸困难,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
他佝偻着身子,左手一直握着自己脖子,这样或许能缓解一下他难受的情况,但呼吸越来越困难,干呕也从一阵一阵变为了一下又一下…
问大地苍生爱恨字字肠断,寂寞内心空虚烦乱,在风中打转是雪花不断,偏偏这结局未如愿。
极目望天边隔断今昔眷恋,剩下独追忆已疲倦,是心中痴怨是不舍不倦,心底的说话早变酸。
长夜里没法睡,千缕千丝挂牵,情共爱像有罪早已累, 痴恋仍然未许男儿无泪,流逝了不可再追,长夜里没法睡, 千缕千丝挂牵,情共爱像有罪早已累,可有移情别恋说再会, 一切让爱恨化水。
罗玄脑中的记忆开始在倒转,从那如血的哀牢山慢慢的一幕幕望回后退。无数个夜晚,她仰望明月,那面镜子中就会出现他的面容,她练功她杀人,内心里都是那一个声音在叫嚣,她不再吹笛不再抄写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心中却从未忘记那些音调那些笔画。
血池里,他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眼里的深情。那个时候她已经回不了头,可如果当时他回了头,看她一眼就会明白无所谓回头,只要有他生死何惧!
寒雪里,大雪纷飞。她一声一声的叫喊,他怎会不担心,旁人只知他没有看他们的孩子一眼,没有说一句关心她的话,却不知为了控制他自己,他必须要下多大的心力。
风雨里,她的柔情她的表露心迹,让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他用力呼吸,让自己的冷漠不要瞬间崩溃。只是他冷漠,她更加坚定,两颗心相融相撞,给了彼此一个成全。
“小凤…”他身子一倒,跪了下来,低垂着头默然哭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着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一直禁锢着自己的心,就算他知道自己真的爱上了她,可是他还是没有走出那日的阴霾。
“我与你纠缠两世,”罗玄嘴边漾起笑意,眼中却是凄楚。“却始终…害你不得善终…”他挣扎着一步步挪到小凤身边,一点点握上她的手。“梦去梦飞梦魂落,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屋外黑云翻滚,轰隆的雷声一声比一声更大,看样子就像是要下大雨了。罗玄却在此时走出了房,去往了树林密布的后山,他双掌凝聚真气一掌拍出,一颗大树应声倒下,然后再取过雁伏刀,向着大树劈将砍去,谁也想不到这把锋利的雁伏刀到了此时竟然会成为一把斧头,只为了劈这颗大树。
轰隆一声巨雷响过后,瓢泼大雨倾然而至。这场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空也感觉随时都要崩塌下来。
罗玄的脸上,低下了串串水珠。风雨愈发大的时候,他终于用这颗大树做好了一个墓碑,然后用右手手心在刀锋上一抹,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一边说着一边沾着血在墓碑上写下一行字:吾罗玄之妻聂小凤之墓!
最后一笔落下,他脸上依然还是深深的痛楚与伤心,她死了,他却还要活着,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更因为他要活着,每一份每一秒承受这些痛苦,以此来惩罚他自己。
…………
晨曦的微光照耀着这片天地,罗玄从把小凤下葬之后就一直跪在墓碑之前,眼中的光亮从她闭上眼眸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从此以后世间只留下了他一人,所以有没有哪些光亮本就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已经不需要了。
风凄凄,人渺渺,笛音残,春秋繁华悲尽欢。
万般情,千般错,魂飘零,这结局无法如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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