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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庆元二十年，皇城酒肆
酒肆茶楼，历来少不了说书人，江湖轶闻、传奇轶事、朝廷时事，总有些说不完的事情。木板子一打，便说起了这一年多来天佑和南鸣的战争近况，直说到萧城将军及四皇子在合子丘诈退诱敌深入，穆副将何副将领兵两面包抄，歼灭敌军五千余众，俘虏三千，而年方十五的九皇子领军突袭南鸣运粮队，截断了对方粮饷供给，将南鸣大军困在了和构城……
皇朝尚武，对于这些准确说来略显枯燥，却被说书先生润色后的陈旧战况，酒肆中的众人依旧是是听得兴致盎然。时值三年一次的会试期间，虽然边关战事频繁，却也没有因此而废弃了，茶楼酒肆中三三两两的聚着些来参加会试的员生。
正说到九皇子银甲红袍，一杆□□挑落敌方运粮大将，将对方扎了个透心凉，临窗一桌数人议论纷纷。那几人一看便知道多是各地来的员生，和其他人不同，对于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旧闻却像是第一次听说，显然是之前一直在应付会试。
夹在他们中间背窗而坐的那人像是在专心听着说书人讲的战事，眼神却是漂移不定的。游移的视线将所有人的神情姿态都收在眼底，那人举起酒杯，借用喝酒的动作将自己微微翘起唇角的举动掩藏在了杯后。
“听说这九皇子十二岁就去了边关，十三岁便随着萧将军抗击马贼，现在又立下大功，真是了不得。”身着蓝袍，看上去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人赞叹道。
“当今圣上虽不轻文，但对武之一字更为看重，你不见诸位皇子皆是能文能武吗？”另一位也加入了议论，第一轮会试已过，结果还没有出来，暂得闲暇的诸人不由都抱着轻松一下的心情聚在了这里。
“可我听说当今太子除了骑射，可是不善武艺啊？”看来也不只是市井小民爱说长道短，这些饱读诗书之士对于这朝廷传闻还是很感兴趣的。
“就是，前太子可是文武双全啊，现在的太子是他嫡亲皇弟，以前只得了个中庸的评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承了东宫的位置……我看啊，还是因为背后势力太大了！”一身灰衣，看上去颇为愤世嫉俗的青年冷哼了一声。
“你太多话了，天子家的事也是你可以胡说乱评的吗？喝你的酒！”最为年长的一人压低了声音，瞪了他一眼，将酒杯倒满推给了他。
“当今太子怎么了？殿下他宅心仁厚，大器晚成，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太子有御人之能，何须自己处处动手……”同桌另一人听得那灰衣青年的话，很是不悦，冲着他横眉怒目。
“子涵兄为何如此激动，我也不过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莫非是想溜须拍马，倚靠上位？”灰衣青年话中有话。
“广津你少说两句，子涵兄是临渠人士，太子曾亲临疏导水利，子涵兄抱有好感也是理所当然的。”年长那人又来打圆场，拉着互瞪的两人不让他们斗起来。
“啊——”众人拉长了调子，终于明了。
当年临渠引渠疏导，没过半个月就发生了临渠河下游泛滥的事件，饶是有中段疏导，也是淹了附近两个村，临渠那边反倒是没事，故而对前来协同治理的六皇子很是推崇。说起了这个，众人不免又议论起那牵连良多的水利银两盘扣一案来。
年长之人将视线投向一直在一旁默默喝酒的某人，道：“却不知明涯兄有何心事，为何在这里喝闷酒？”
表字明涯，实为现今太子的秦闵摇了摇头，笑道：“哪是闷酒，只是觉得这春光无限好，自斟自饮罢了。”
“莫不是嫌我们聒噪了？”那人起了调笑的兴致。
“怎会……”秦闵也不在意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谈论着当今太子的事事非非，轻笑一声附和了起来。
酒肆门口匆匆进来一个青衣从人，进了门也不张望，径自走到柜台前跟掌柜说了几句，掌柜转身在身后的酒架上找了找，将其中一坛子酒转了过来，露出红纸写着的酒名“女儿红”。掌柜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这坛，又找了一下，才从架子下层找到了对方要的酒，递给了他。
秦闵将这一幕都收在眼底，一边若无其事的跟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找了个借口推脱离开了。
出了门口，秦闵走进边上的小巷，拐了一个弯，那拿酒的青衣从人恭恭敬敬的等候在一旁，见秦闵过来，行了一礼：“殿下，那边来人了。”
“嗯。”秦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过那人送上来的一封信函，放进自己怀中，便从另一边绕了出去。
巷子的另一边是一块空地，一辆马车就停在巷口，秦闵撩开帘子进去，车夫一拉缰绳，车子缓缓的向着街口驶去。
“百兆那里来了音信，说是愿意归降我朝，你们怎么看？”书房内坐着几人，除了秦闵、成裕外，还有一人竟是原来的临渠县令陶进之。
自那次水利银两盘扣案之后，秦闵便请奏将陶进之调到了工部，两年下来，也已升到了从四品，俨然成了秦闵的又一亲信。
“殿下，百兆趁着我朝与南鸣开战，浑水摸鱼，坐收渔利，也是我等专注于和南鸣战事上，抽不出身来……如今突然要求归降，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成裕一眼就看出了不寻常之处。
“不愧是明谙，一下子就看透了！”秦闵先是赞许了下，而后取出不久前收到的信函，摊在了案上。
成裕取过信函，快速的阅读了一遍，然后仔细的查看了下封口的火漆，然后点头：“果然是百兆王室密信。”
“百兆乌赫王突患重疾，已经神志不清，怕是不日就要殡天，偏偏没有留下传位的诏书，现在那些个王子已经为了争夺那个位置闹得不可开交了，也没有力气捞好处。这信是二王子忽而格派人送来的，意在要我协助他登上大宝，愿意以再次归降为代价。”秦闵将这信的出处也一并告知了。
“忽而格这人我知道，野心挺大，才智也算可以，在百兆的呼声和他兄长相差无几，如果让他登上王位，短期内还成，可时间一长，怕又不安分了，不是最好的选择。”成裕分析了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错，忽而格野心大，长久的话压制不了，不过我要的就是他这个野心。大王子德落势力最大，不会和我们合作，其他王子又太弱，即便把他们扶持上去也坐不久，只能拉忽而格一把。而且，我不要他能安分多久，只要这两年内不给我添乱就好了。”秦闵一举敲定。
“那我下去安排！”成裕了解的点了下头。
秦闵又转向陶进之：“上次我说的强弩已经造出来了？”
“是的，殿下。第一批五百强弩已经造出来了，在五百步内能穿透半寸厚的木板，下月初剩下的一千五百支也能够完成了。”陶进之坦然回答。
“很好，继续封锁消息，莫走漏了风色。这两千强弩造出来后就悄悄送到四皇子那边，到时候打南鸣一个措手不及。”秦闵颇有兴致的在案上敲了敲，然后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陶进之躬身退下了，成裕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还有事？”秦闵看了成裕一眼。
“最近听说城南那边有肖似太子之人出没，和各地的员生谈天说地，以至于有大臣私下言太子无所事事，拉拢员生，结党营私，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成裕试探着又加了一句，“还是说，太子频繁出没那里，其实是另有所图？”
“呵呵，”秦闵轻笑，斜瞄了他一眼，“你说呢？”
“这是与不是，我们这些做下臣的也不好妄自议论，那些员生又还没有入朝为官，谈不上什么结党营私，只是不管是不是太子有心结交私下往来，都还望注意安全，找人作陪……”成裕磨牙，狠狠地瞪着秦闵——这人，还真是不怕别人暗中下手吗？
“嗯，明谙所言甚是，是该带个斟酒的人……”秦闵一脸的虚心听教。
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成裕却也知道秦闵如此表现，自然是早有布置，也不多说，便退下了。
秦闵看着成裕远去，轻声说了一句：“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常常幽会的是什么人！”
明明是无人处，却传来一丝暗哑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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