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笔,画不出走失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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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某个初夏彼此怀念
小街拐角,一缕香若隐若现
风一样捉不住
反复折叠,试图再靠近
却故乡般熟悉
飘渺
那时尘埃明亮
叶子和花一起长大
我们在房前,屋后,土路编织的田野
跑来跑去
大叫被雨水淋湿的乳名
跟踪最小的飞行员,找到树冠香香的孩子
而后来,只能在某个初夏
或偶遇
或彼此怀念
2.冬至
初时,送来花和叶
后来,是第四个孩子
夜还不够长
往回走,许多花儿
在白房子上跳舞,桌上有茶香
林中,两只鹿在散步
一只踩梅花
另一只举长角
有一刻,我忘了前行
待身体里的雪,重回地面
才知道: 该数九了
我的笔,画不出走失的乡音
3.地址不详
地址不详,山中薄雾笼罩
树木,小径均为安静之物
独不见兰草
一座寺庙隐约林间
坐一佛
佛亦默然,檀香轻袅中
两本经书: 
一蝇头字满
一月光睡半
 
 4.让他们在头顶,黑白分明
偏向于固执,一头长发留了三十年
喜欢它们的黑
像喜欢我的黑眼睛,黄皮肤
都源自父母,祖先
源自黄天厚土的抚养
成为我一生
最原始的宗教
但我看不住时间
看不住星星来偷,月亮来偷
木梳也偷
它们偷走了这纯粹的黑色
令我日益走向母亲
满头霜白
也令我的一生
黑白分明
 5 . 麦 芒
大块麦田作为背景
起身的母亲,揉搓一把麦穗
圆滚滚的孩子躺在掌心
用汗水喂养他们
等他们长出芒
等芒迎来闪光的镰
镰影里,她走向一座茅屋
多年后,一粒远行的麦子归来
田边,一次次捧起麦芒
试图把认命的母亲
从镰刀下
救出
我的笔,画不出走失的乡音
6.走进故乡
路旁许多木头
青绿,深褐
是他们钟爱的颜色
越走越亲近了
拐角处
土砖的小屋挂着夕阳
风,走向栅栏
悠闲的绳子,荡着几件衣裤
——他们已走进故乡
我的笔,画不出走失的乡音
7. 糖果
即将离开时
讲义上多出两只糖果
很难确定它们的姓氏
但我可以叫出蓝精灵,柠檬,红玫瑰
或者叫糖豆
葡萄糖
 
那个夏日
跟今天,有点像
我把黑糖分给怀抱空罐的人
 
8.跑丢的手表
一块表,从杂志里跳出来
像我丢失的那块
丰收的颜色
马蹄一样的时间
我们一直在上面,奔跑
 
成了习惯,不分昼夜
先跑丢了伙伴
后来,是水塔,小桃林,红砖房
再后来
两扇铁门一起跑丢了
 
停不下来了啊
惶惶中,它又跑丢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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